终不似,少年游
在儿时那些快乐的时光里,有一处地方长久地矗立在回忆里,串联起我清晰的童年记忆。那是一个小镇。镇子很小,外婆、舅公、姨妈都住在这里,因此这里又很大承载着我“全部的”过去。姨妈对我总是很好,会在田地里种很多我爱吃的小番茄,它们长得这样茂盛,在田地间疯狂蔓延。红红的番茄挂满藤蔓,点缀在记忆中,酸酸甜甜的炸开在味蕾,一如童年的味道久久地难忘。姨父也朴实随和,总是爱逗得我气鼓鼓,说:“xx羽,要下雨。”说来也巧,大多时候回去总是会下雨,以前不懂雨,长大些才觉得竟有些悲凉的味道。雨,是天为情谊流的泪吗?再大些,我开始学习自行车。说起来,自行车还是征用的外婆的。七十多岁的她健步如飞,头发也还未花白的厉害,整日骑着车到处去。那时候我还矮得像冬瓜,大大的自行车坐着小小的人实在滑稽得厉害,姨妈替我掌握着平衡避免摔倒,鄙人“一生中”大概除了数学这门难度巨大的功课外都能快速学会,兴致正起时,突的意识到姨妈不见了。
就这样,我开始了自行车之旅,小镇里处处有我这位新手司机的疾驰身影,不出意外地,自行车筐被摔扁了,小小的我总以为摔坏筐是天大的事,在心虚与害怕中,悄咪咪归还了车,可后来才发现,那些天大的事也不过是少年的心事。
小镇的年味是很浓厚的。五湖四海的儿女们会赶回来吃上一顿热乎的年夜饭。孩子们在青石街上嬉笑,烟花在空中绚烂着炸开。震耳欲聋像炸开在耳边,心跳与烟花的声音同频共振久久不散场。
树木的年轮长了一圈又一圈,“雨”又开始下起来,雷鸣作响。我的小侄女出生了。慢慢牙牙学语学会走路。可小学三年级的我一开始却不喜欢她,因为总是被小朋友叫阿姨,因而生起小孩子气。可生命中有些事我们无法做出选择,于是我开始妥协,并当上“山大王”,叫她提拖鞋是见怪不怪的常事。后来撺掇着表弟将她心爱的滑滑车和小电瓶骑着玩,小小的她也追不上,气得满脸通红,像熟透的苹果,脆生生又气鼓鼓、乱哇哇地叫,于是风雨欲来,接着笑声滔天。人不能同时拥有童车和对童年的感受,因为上学我很少再回去。记忆中的东西果然最美,年味随着小小的我长大而终于逝去,而我也再没能感受过这样的年。
街上的银杏不知又金黄了几回,外婆在不知不觉中竟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早已大相径庭。岁月花白了她的发,风吹鼓她的衣衫,而她总是在乡下的青石板路孤单地站在月下送我离开。
再回去,是意外……表哥和母亲来接我,让我回去。烦燥的心情是解不开的绳结,在郁闷的迷宫里我得知了舅公去世的消息,回乡下的路上雾气沉沉又阴雨绵绵。我想起语文老师说的,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阴雨连绵……也是真的阴雨连绵,大概是在为失去亲人的人儿流泪吧。回去后,我又一次走进舅公的小四合院,只是少了一位笑容满面和蔼的老人。大大的人却最终住进了小小的木盒里……
第二天起的很早,葬礼庄严又隆重,站在四合院外的青石板巷,舅公的女儿对我的侄儿侄女说:“你们没有三祖祖了。”她笑,笑的那么悲凉,笑寒了冬日的早晨,又笑湿了我的眼眶。从又窄又细的小巷再次走进熟悉的四合院,道士叽哩呱啦抓着鸡拜天又拜地。礼炮响起,响得震耳欲聋让人肃然起敬。走出巷子时我搀扶着姨妈,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,哭得像孩子。我盯着脚下的路抬头看见一只小小的猫从巷上溜走,像那些年轻的时光和回忆……花圈很重,从小镇到山上,沿路的人停下来驻足凝望,这大概是舅公最后一次走这条路,从此再也回不到家。我举着大大的花圈,走进杂草丛生的山上,走到空着的墓碑前。终于,我的舅公住进了山里,我再也不能像年少一般笑着叫他,而我的外婆失去了她的弟弟。
又一次,我们外婆站在青石板巷驻足,送我离开。而我终了还是学不会承载离别,但正如马尔克斯所说:“生命中曾有过的一切绚烂原来究竟都需要用寂寞来归还。”学会一个人走完一生,学会承载孤独。是每个人都需要学会的课题。但我始终如一地相信,死亡不是终点,遗忘才是。
作者:高2026届8班 卢思雨
指导教师:刘琳